第23回 巧施奇计

王宪等人放火烧了赤霞洞，出来见过大家。众人称谢已毕，只是洞中的那几个妇人一时找不到家人，就带着她们一同往董家村而来。村民们商量着出钱出资，要为唐赛儿等人建生祠，长奉香火。唐赛儿道：“此事万万不可，活人建祠，唐赛儿生受不起。况且救助百姓，是我白莲**不容辞的，只要你们相信我们白莲教，我们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董振等一村父老苦苦挽留，唐赛儿等人却坚执要走。那董老丈对李捷道：“先生的卜卦这么灵验，能不能请先生为我儿董彦杲占卜一卦。我儿五岁时在绵河镇走失，一直没有下落。我们老夫妻二人，为此心思郁结，痛不欲生。还请先生可怜我思子之心，为我卜上一卦。也好让我知道我儿董彦杲是不是还活在世上，也免了我这揪心的牵挂，我们就死也瞑目了。”也不管李捷同不同意，先报出董彦杲的生辰八字来。

李捷不好推辞，只得应允。李捷问：“以前你的儿子，也是出生在你这间屋子里么？”董老丈点头称是。

“那就好办了。”那先生可不理睬什么生辰八字，只是拨出松纹古剑，在屋子里的四角画上了符咒，脚踏天罡，念念有词。前后弄了一个多时辰，扶乩出了一卦：

单鞭泣鬼神，铁肉包铜筋。对面不相识，同住一山中。

那老翁董振细细的评着这个卦签，十分不解，向李捷请教。李捷也不懂，他对董振说道：“老丈，你无需费神，卦语以后自当灵验，只是缘份未到，先宽心，凡事随缘罢。”老翁默然，转而对唐赛儿说道：“佛母此去，如果有缘能见到我儿，烦请告之身世。我儿董彦杲左额有一青记，极好认的。”唐赛儿应诺。

李捷转身对唐赛儿道：“小生昨日为奶奶卜了一卦，卦象说奶奶此去往前，会遇到一个老人，你们切不可和他发生争执，如果不幸和他发生了争执，也没有关系，但争执后需向那老人行三个跪拜大礼陪礼道歉，不然此行会多有麻烦。”

唐赛儿看了看李捷，一脸茫然。但想起他的卜卦如此灵验，所以的点了点头，把这句话放在心上。

李捷又道：“我这次是去青州府省母，幸遇教主，干了这一场大事。如今奶奶要去蓬莱，道路相反，小生只好就此作别。”即向唐赛儿一行和董翁等告别，众人皆有不舍之情，看着李捷大踏步地走了。

村民们把唐赛儿等三人送过了山岭，天已经过了晌午了。仰天山下的小道，行人稀少，猿啼声声，蓝衣儿道：“如此僻静的所在，只是没有妖怪才好。”

王宪道：“奶奶有九天玄女授法，何惧怕什么妖怪！”

蓝衣儿道：“你这个马屁精，不记得赤霞洞中的事了么？”

“那申元子那么厉害，还不是让奶奶给破了？奶奶是我们的主心骨，有了主心骨，什么都不怕的。”

“虽说不怕，但也有风险，上次好险，再迟一刻，你我早就身首异处，哪里还能再见到奶奶。”

边走边说，不觉又走了二、三十里的路途。远远地望见一座大岭，三人爬上岭来，早已气喘吁吁，王宪敞开衣服，对着脚下的行云喊了一声，声音传得好远好远。王宪喊得高兴，又对着远处喊了几声。正喊时，忽然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：“臭小子，乱喊什么，不要搅了我的清梦！”

路边的一棵古松下坐着一个老者，儒冠儒服，鹤发童颜。眯着双眼，像是在闭目养神。蓝衣儿听到有点气愤，接口道：“你这老头，这山也不是你家的，站在这里喊喊又有何妨？你自睡你的，我自喊我的，要是说我们打扰了你，你回家去睡觉就是了，我们决不会去你家去喊的。”

“蓝衣儿，别乱说！”唐赛儿想起李捷的话，想拦也拦不及了。“快对这位老人家认个错，”就过来拉蓝衣儿，却忘了向那老者行三个跪拜大礼。

蓝衣儿说：“认错不行，我又没有说错什么，我为什么要认错？”

那老者也不理会，看也不看唐赛儿在三人一眼，径直走了。三人也觉没趣，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走远了。忽然，唐赛儿一拍腿：“糟了，李捷让我不可与遇到的老人争执，若发生了争执，需向他行三个跪拜大礼陪礼道歉。他说的想必就是这个老人，这件事情我却忘记了！”

蓝衣儿撇撇嘴道：“切！奶奶也太信那个算命的话了。俗话说，你要是信大夫的话就不用活了，你要是信算命的话就不用出门了。我就不信他李捷是神仙，他要是神仙还会一步一步地走路，那不早飞到益都了。”

王宪说：“蓝衣儿不要说了，事情都过去了，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。”

经过了这一件事，三人一路上默默无言，天黑前恰巧到了一个村子，大家商量着晚上就在这儿住下来。看那村子还算富足，一色的黛瓦白墙，偶尔还有楼台水榭，二条小溪穿村而过。那时，齐鲁之地正闹饥荒，行人脸上皆有菜色，而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却没有一点饥饿的样子，倒有丰衣足食的景象。

唐赛儿对王宪说：“你去找个人家，晚上就在这个村子借宿一晚吧。”

正是晚饭时分，进了村子，只见村里男男女女都端着饭碗，在晒稻场上，聚成一团一团的，像是在商量着什么。只听见一个汉子说：“我们村子里的宝物，如何这般就送给别人？就是拼着一村人的性命，也要留下祖宗传下来**子。”

又有人说道：“命都没有了，留下什么宝都没有用。你有没有听说‘怀璧其罪’的道理么？”

“我不懂得什么道理，我就懂得祖宗的东西不能丢！”

正吵间，大家突然发现有生人来了，一个个紧张得睁大眼睛。王宪道：“我们是从益都府方向来的，要到蓬莱去，天色已晚，欲向贵庄寄宿一晚，还请行个方便。”

一个年纪稍大的村民站了起来，说：“莫要客气，还有那个顶着房屋出门的？”叫过一个小子来：“六子，你快领客人进屋休息，把饭食热水准备好。”

“好的，柯太公。”

唐赛儿三人忙说：“谢过了。”

一个小伙子连忙用手招呼着唐赛儿他们，示意三人跟着他走。到了一家门前，小六子问：“你们是仅住一宿，明天一早就走么？最好是一早就走，不然会连累你们。”

唐赛儿道：“贵村明天会发生什么大事么？怎么会连累我们？恕我冒昧，我刚才听你们在谈什么祖宗的东西，什么宝物的——”

小六子看了三人一眼，连忙用手止住赛儿的话，说：“客官莫要乱说，当心惹上祸事，我们荒野之民，那有什么宝物，切莫乱说。”

晚上，唐赛儿和蓝衣儿共居一室，一路辛苦疲劳，洗漱完毕后，两人就上床吹灯就寝。蓝衣儿悄悄地附着赛儿的耳朵道：“奶奶，你看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，还有刚才那个叫六子说的话，也说得有点蹊跷，他再三让我们最好是一早就走，难道明天这里真的有事发生？”

唐赛儿道：“先睡下再说，我们以静制动，先站在一边，到底看看明天早上有什么事发生。”

一夜无话。第二天早上，唐赛儿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：“锁人了，锁人了！柯太公被官府锁走了。”披衣起来，看见已经有好多村民站在村口的樟树下，摇着头，哎声叹气。恰巧遇到昨天的那个小伙子，唐赛儿问个究竟，他说：

“柯太公被官府锁走了。官府说前日捕到一个强盗，那强人招出我们的柯太公是他们的头儿，带人来这里要捉拿我们的柯太公，他们说，要是不捉拿柯太公也可以，但要拿金斗去换。不然，先杀了柯太公，再拿村里的其它人，直到交出金斗为止。”

“柯太公是谁？他真是强人的头儿吗？”

“昨天让我带你去住宿的那个人就是柯太公。说他强人的头儿，简直就是诬陷！官府的目的就是强占我们村里的金斗，所以捏造出这么个罪名来。”

“金斗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宝物？”

那个小六子闪闪烁烁的：“其实------没------什么宝物，只是外面讹传，其实------也没有什么的---------金斗。”

“就是讹传，那讹传的宝物是什么样子，有什么作用呢？”

六子说：“我们整个村子是一个大家族，祖上传下来规矩，外姓人是不能在村里落户的，所以村里所有的男人都姓柯，人称晚饭柯。因为从绵河镇出发，走到这里只能是吃晚饭了。村民们都很富足，外面说晚饭柯村有一只金斗，那宝物能自动出米，以至于家家户户都不愁吃穿，其实世上那里有------这等物事！若是有这等物事，那皇帝也没人做了。可官府听信了这话，要贪那金斗，来讨要多次，说拿去看看就还。可我们根本没有，哪里拿得出来？官府见软的不行，就来硬的。前日指使一名强盗，诬说柯太公是强人头儿，我们晚饭柯村的人都是强人，报到知府那儿，说要不交出金斗，就来村里拿人——”

“所以他们就把柯太公拿走了？这个官府，真是小和尚打伞——无法无天，就没有人治他们了？”蓝衣儿气愤地说。

正说话间，就听有人叫道，“乡亲们，大家快去县衙，县老爷，不。那狗官把柯太公打坏了！”

唐赛儿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小六子，说：“小伙子，你且听我说，让乡亲们不要冲动。我有办法，能把柯太公从县衙里弄回来。你要做的，就是去给我准备一个米斗来，越破越旧越好，我自有用处。”

小六子有点狐疑地看了看唐赛儿，说：“县老爷要的可是金斗，你要一个普通的米斗又有何用？”

唐赛儿着急道：“你就不要再问了，把米斗先拿来再说，你看我能不能用它救你们的柯太公出来。”

不一会，小六子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只破米斗。唐赛儿说，“到时候，一到县衙，你就拿着这个破米斗，一口咬定说它就是那个金斗，看我眼色行事。”小六子也很机灵，应了下来。

一个时辰后，晚饭柯村的几个人，拿着那个破米斗，来到县衙的大堂上。唐赛儿、王宪装做村民，悄悄地隐身其中。王宪对门前的县吏说：“快去通报，就说晚饭柯村的人把金斗送来了。叫他快来迎接。”

县吏一阵急报后，那县官方忠大喜过望，连滚带爬地跑下座来，叫道：“金斗在哪儿？金斗在哪儿？”

王宪把那米斗往前一送。斗沿上已经破了一块，米斗上的油漆都已经斑驳脱落。那县官一看，脸色阴沉了下来。大声骂道：“大胆刁民，竟用这个破米斗冒充金斗，左右的，给我乱棍打出去！”

王宪说：“慢着，大人且听我说。传说中的金斗，就是这个。所谓宝物总在污泥中，真人不露相。你不要看它破破烂烂的样子，其实它比金子还要贵重。”

县官方忠愣了一下，狐疑地问：“这个-----------是怎么个说法？”

“因为正是这个破米斗，你要它出金子，它就出金子；你要它出稻米，它就出稻米。只要你会念一个咒语。”

“你说的是真的？什么咒语，快说！”

“你说阳光普照，遍地光明，出金子！破米斗就出金子。你要是说阳光普照，遍地光明，出稻米！那这个破米斗就出稻米。不过，这咒语只有心眼好的人才有用，心眼坏的人说出金子，可出来的-----恐怕就会是一坨屎！”

说着，王宪端起那只破米斗，说：“大人要是不信，我先示范一下。”只见王宪闭着双眼，对破米斗说：“阳光普照，遍地光明，出金子！”就听见“铛”地一声，一块金子从破米斗中跳了出来。这实际上是隐身的赛儿在旁边，瞅着没人扔进去的。

那方忠眼睛都看花了，着急地道：“快，快，快拿来我试试！”

王宪道：“大人若示尊重的话，需平着胸口端这个斗才行。”递过那个破米斗，方忠一把将它平端在胸前，闭着眼，下巴搭在破米斗的边沿上。王宪笑道：“好了，现在，你就念动咒语吧。”

“阳光普照，遍地光明，出金子！”县官闭着双眼叫道。

隐身的赛儿把一把大便放进破米斗里。一股臭气冲进方忠的鼻孔中，臭不可闻。方忠睁眼一看，吓得把那只破米斗往地上一丢，米斗立时摔得个稀巴烂。

方忠对王宪说，“你不是说出金子吗？”

王宪蹲下去看了看，装着大哭起来：“我是说对好人它出金子，对心眼坏的人它就会出来别的东西。可是，大人你把我的金斗打烂了，这如何是好！”一把抓住那方忠，说“大人打烂了我的金斗，须要赔我的。”

蓝衣儿说：“大家都看见了，是县令大人打烂了我的金斗，大家作个见证，这可是个千金不换的米斗，能出金子的！要赔，要赔！”

堂下的那个小伙子和村民一齐叫喊起来：“要赔，要赔！”

县令方忠有些慌了，看看堂上的衙役们，一个个低着头，看着地，一言不发。可堂下的听众却在那儿一齐喊：“要赔，要赔！”

方忠怒道：“赔个卵子！你们柯太公勾结强盗，打家劫舍，要犯死罪的。今天大不了放你们柯太公回去，抵消了！”

掷下签来，叫道：“把那柯太公放了，退堂！退堂！”

众人装着无可奈何的样子。可一回到晚饭柯村，全村人都欢天喜地，对着唐赛儿等三人千恩万谢。柯太公在村头的老樟树下摆起了宴席，一村人都坐在那里喝得个昏天黑地。柯太公擎着酒杯离席道：“多谢三位恩人，不但救了我们，还帮我们绝了后来的隐患。金斗打烂了，就再也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了。”

唐赛儿悄声地问那个柯太公：“你们把真的金斗藏起来了吧？”

柯太公似乎一脸茫然，嚅嚅地说：“那有什么金斗，不过是传说罢了。恩人在上，这金斗的传说害了许多人，就是有，如今它也没有了。”

唐赛儿说：“那好，那好，我明白了。”就不再问了。

自从王宪他们大闹公堂之后，县令方忠一直闷闷不乐。一日，在家独坐，忽报有人来访。那县令没好气地说：“就说我不在，回了吧。”话没说完，看见一个人大踏步走进门来，笑道：“回了？怕是回不了吧，我已经进来了！”方忠一看来人，顿时堆下一脸的笑容来，拱着手相迎：“高纲兄，是什么风把你吹来？今天早上喜鹊叫个不停，就知道有贵人要来，果然，果然！哈哈。”